颜守被一句‘求死之心’给吓住了,转头看向颜异,失声道:“昭明!你这、你这…何事至于如此啊!”
他是真的震惊!他不明白,看起来顺风顺水,日后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的下任族长,为什么会求死!
颜异不说话…实际上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。
杨神医其实一般是不管这种事的,但不知道为什么,看到颜异还是忍不住劝了两句——可能是因为颜异长得讨人喜欢,也可能是他一时爱管闲事了。
“颜中丞如此,别的先不论,何等对不住家中父母!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不敢轻易损毁,这不正是儒家子弟信奉的么?人活一世,并非为自己而活,也是为家族、为父母、为妻儿亲朋而活…”杨神医这话说的自己都牙酸,毕竟他自己就是一个我行我素到了极点的人!当初这些东西没有管住他,他现在却用这些话来劝别人。
然而他却不担心这话不起效果,一方面,就算没劝到人也没什么,反正丢掉性命的又不是他自己!另一方面,他觉得颜异并不是那种不吃这套的人!若真是这样的人,也不会内心郁结到这个地步了!
会心思入愁肠者,大多都是在和自己较劲!一个常年我行我素的人,哪里会和自己较劲,他们早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了!外界轻易影响不到他们。
事实上,这话对颜异确实有用…现在的他,死了比活着更轻松。当他在用自我折磨的方式减轻负疚、悔恨之类的情绪的时候,甚至觉得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命运自己去决定回更简单…或许他自己并没有明确这一点,但他的潜意识显然已经很清楚了。
这种时候,也只有父母、家族之类的能拉住他了。
他得记得,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将他最不愿意抛下的人留在了原地、将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弄的遍体鳞伤!曾经付出过巨大代价的东西,人们是没办法轻易说放手的,因为这意味着过去的付出与牺牲也变得毫无意义了。
他不能忘…
他到底还是按照医嘱用了药…但也仅此而已了,之后颜守尝试着开导他,让他放开心胸云云,他根本听都没听——杨神医也在一旁听的心中发笑,这种事情向来是旁人说的容易,当事人却是千难万难的!
何况他听颜守说的那些,似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颜异会有如今的煎熬…连为什么如此都不知道,就更不能有针对地劝说了!
反正也是闲的没事,杨神医便自己去劝。这个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越老心肠越软了,放在哪怕五年前,他都不可能有这份好心!
“颜中丞如此,怕是为了儿女情长罢?”杨神医老神在在,虽然这只是猜测,但他却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,仿佛说定了颜异!
这一部分是他装的,另一部分是他确实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!从颜守着一两日的劝说,很容易就知道,颜异确实没经历过什么挫折。家庭生活、求学生涯、官场种种,无论哪一个都可以说是周全。
“天道忌满,人道忌全。颜中丞是复圣嫡系,出身已是极好。又兼自身勤于学问、官场顺遂…颜中丞说说,还有哪里不足的?既然没有哪里不足,老天爷就得让你不足!”
他劝说道:“儿女情长,其中苦楚,老朽这些年也算是见过不少了。大都是几年间能为之生、为之死,过些年再看,就觉得一切淡了…”
这其实也算是他的经验之谈,他也曾经有过那样一段。
杨神医当然没有想过这样几句话就能劝人恢复正常,但他觉得应该多少会有一些影响。至于剩下的,也只能交给时间了…不然怎么说‘心病难医’呢!
然而让他意外的是,这话对颜异根本一分一毫的用处都没有。说实话,除了喝药的时候,杨神医甚至觉得他看起来活着,实际上却和死了差不多!他也算是见过一些因儿女情长走不出来而得了心病的年轻人,但那大多是凭着一腔热血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少年人!
现在见到颜异才隐隐约约明白,过了一腔热血的年纪,这个时候热血上头才最可怕!
因为他们并不是没见识的少年人,他们的经历一点儿都不少。这个时候还能为一份男女之情放下生死,这本身就说明事情不简单了。
最后弄的杨神医烦了,忍不住道:“既然连性命都可抛了,为何不搏一把?”
一开始还是劝人的,现在却像是转换了阵营一样。
颜异靠在厚厚的软枕上,听了这话也只是连续咳嗽一阵,像是要把血咳出来一样。最终低声道:“吾不能…如今也不过是吾该受着的。”
有的时候,人的脑子是不了解自己的,自以为这种程度的痛苦身体可以承受。而真正去承受就明白了,他们承受不了!颜异如今就是如此,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背负愧疚、后悔直到生命的终点。但真正去经受,他才明白曾经自己做出的那个决定意味着什么。
强烈的痛苦几乎将他压倒,身体甚至抢先一步发出提示——宁愿死亡,寻求解脱,也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…
而让颜异彻底抛下心里的负担,丢掉那些痛苦,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