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,裴英知道了天子也想要得到陈嫣,也亲眼看到了陈嫣是怎样逃离的。这个过程中,他进一步确定,她是真的非常招人喜欢——不只是因为最初看到的容貌,更是因为她足够特别,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特别。
事实上,他都不用猜测,他已经看到很多人都喜欢她了…包括当初那个将陈嫣托付给他的王温舒,简直是毫不遮掩了!
很多人喜欢陈嫣,但是她谁都不喜欢…说实话,裴英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,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也不错,不会喜欢,也不会被男人所伤。当年他亲眼见过,族姐在听到族学中诵读《诗经》的时候,忽然就红了眼睛,而在此之前,她从来都保持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。
显然,是实在无法维持自己的平静了。
而那只不过是一篇《氓》而已。
那个时候,裴英第一次隐隐约约察觉到,男女之情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东西——没有爱,也就没有嗔痴忧虑了,从某个角度来说,裴英这个结论也不算是错的。
不过,就算退一步来说,陈嫣有一天爱慕某个人,裴英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特别担心的。或者说,他更担心那个被她爱慕的人…他常常觉得桑弘羊是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最聪明的,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在陈嫣的问题上,他站了一个非常正确的位置。
而以他和陈嫣的那个距离,能最终选择这个位置,而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,这甚至能让裴英赞叹了——裴英也是越来越后来才意识到陈嫣到底是怎样的‘狠角色’!
每当她想要什么的时候她总能得到,身边的人很难不被她‘影响’…没办法,人总是趋光的,总会向往更耀眼的那个。
做到桑弘羊那个程度,可不是要让裴英赞叹么!
至于有一天,陈嫣会在男女之情上受挫,被另一个人伤害,这是裴英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。
他急于去杀人,内在的逻辑也很简单—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,他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,那就只有去解决造成事情的人了。杀了那个人,事情就不存在了,至少可以当作不存在!
这种思路在别人那里是‘日了狗’了,没人会这么想!因为但凡是一个正常人,都明白解决了带来事情的人,对这件事根本没有丝毫帮助…男女之情的事,没有那么简单,和天下任何一件事都是不同的。
然而裴英么,正常的时候是真靠得住,但是一旦他不乐意按照正常人的规矩来了…真实的他哪有什么正常的想法啊!
陈嫣这才明白裴英到底几个意思,当即脸就白了——有些事情可以故作无事,引而不发,但一旦有人将伤口揭开,该是怎样就是怎样。该流的眼泪,该不正常的心跳,伤口上该汩汩而出的血液…该有的一个都逃不掉!
掌心被指尖掐的生疼,陈嫣好不容易才稍微控制住了情绪,轻轻摇了摇头:“不…阿英…不行,此事已了了…什么都别问,什么也别做…算我求你了。”
陈嫣自己并不知道,当时的她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…裴英分明感受到了一种针扎一样疼,这种疼他是熟悉的,他的脑子里常年有这种疼痛。但是这一次不一样,疼的是眼睛。
看到陈嫣这个样子,他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。但他的记忆力太好,所以闭上眼睛也没什么用。
最终在这件事上妥协的是裴英…这在裴英的人生中可以说是‘罕见’了,他从来都没有妥协过!他的人生本来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妥协组成的。
好不容易搞定了裴英这个总不按牌理出牌的祖宗,陈嫣略微收拾收拾心情,还得去整理整理编书委员会最近的一些事情。她看似哪个小组都没有参与,但实际上却与多个小组都有交流。
除了偶尔要做仲裁人、劝说者,更重要的是,她还得在一些‘非专业’的地方下功夫!这些学者们也就是在自己专业领域编书而已,而陈嫣考虑的更多,她得保证最后拿出的成品也是可以做‘商品’的。
考虑到现在能读这些书的也不会是市井小民,倒是不用特别向市场妥协,做出特别商业化的产品。但也不能因此就一点儿不上心,随便做出什么产品来…总体上她还是得旁敲侧击一下的。
另外,最近编书委员会的财政有点儿吃紧了,她得想办法搞点儿钱来。
之前的启动资金,包括经典修复、编书委员会的薪资和津贴等等,其实都是少府出的钱。拿出的说法也很过硬,这算是借的,等到卖书的时候都能赚回来,反正到时印书出版的也是少府,这就算是投资了!
而且就算说法不硬又能怎样呢?上面有刘彻压着,少府就没办法真的说‘不’。最多就是具体操作中不爽利,让人不能痛快拿到钱而已…也不是阳奉阴违,只不过是下面人做事的一点儿‘小规则’。
最近花钱花太多了,少府虽然有钱,但那也是有限度的!花钱的地方总有那么多,再加上这些年刘彻花钱永远是超支再超支,收不抵支也不是一年两年了——套用一句话,这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!
少府不是没钱,但少府到处都要花钱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