震惊与愤怒退去之后,转而上涌的是身在笼中的浓重悲凉与远离故国、为人鱼肉的耻辱感!
我也就罢了,王弟他是繁国的世子,将来是要做繁王的啊!
阮朝居然如此傲慢,又如此轻描淡写的决定了他的命运!
她按捺住心头的凄凉,使人告知大皇子妃之后,驾车前往繁国世子居住的府邸去。
侍从世子往神都来的繁国官员到门前来迎接她,口中说的是流利的阮朝官话,身上穿的是阮朝服制,除去那张明显带有繁国气息的白皙面孔,他身上属于繁国的痕迹,都已经被荡然无存。
不只是他,别的官员也是如此。
夜柔原先有很多话想说,有许多压抑不住的情感想要倾诉,可是到了这里之后,她悲哀的动了动嘴唇,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!
反倒是侍从世子的官员低着声音,怕被别人听见似的提醒她:“公主已经是阮朝亲王的妃子,就应该遵守阮朝的风俗,怎么能穿着裸露肩膀的衣服招摇过市?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!”
一连用了两个阮朝的成语,他觉得自己这一席话说的漂亮极了!
夜柔满心悲凉:“这是我们繁国的衣服啊……”
那官员便将眉头皱起来一点,不赞同的说:“可您已经是阮朝的人了,不是吗?”
夜柔微微低头,掩住了眼底神色:“过几日,王弟要进宫去恭贺大公主的寿辰……”
官员脸上显露出荣耀的神色来:“公主原来已经知道了吗?世子很高兴——他很可能有幸侍奉阮朝的天子呢!”
末了,他又说:“当然,您也是繁国的希望之一。”
夏末的轻风好像一把钝掉了的刀子一样,一下一下的割着夜柔的心。
她戚然的牵动一下嘴角,没有说话。
夜柔没了去见弟弟的心情,转身欲走。
那官员却叫住了她。
他说:“公主,现下这样有什么不好呢?繁国地域偏僻,气候酷热,那里的人像是野兽一样愚蠢,没有蒙受过文明的教化,而阮朝却像是天上的太阳一样高高在上!”
“他们的士兵比繁国山间的林木还要多,挥一挥衣袖洒出的汗水,便足以淹没繁国的王都,他们是这样的强盛,又愿意善待我们,改变我们,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?”
“我大概能够明白您的心思,只是实在无法理解,世子也无法理解——您现在安享富贵,荣耀万千,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!”
夜柔猝然回过身去,双眼通红的紧盯着他!
她压低声音,一字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:“阮朝再如何强盛,也不是他们公然到繁国去驻军,烧杀劫掠的理由!”
“知足?我像一件货物一样被送到这里,像一只稀罕的鸟雀一样被那些神都贵人观赏,你叫我知足?!”
眼泪无声的蔓延出了她那双美丽的眼睛:“神都城里,起码有十万繁国女奴,路上死掉的更是不计其数,你难道一点痛心之情都没有吗?!”
说到最后,夜柔哽咽难继:“我又何尝不是一个繁国女奴呢……”
……
越国公府。
乔翎叫张玉映悄悄关注着梁氏夫人的动向,哪知道盯了一整个白天,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。
到最后乔翎自己也纳闷了,难道是我想错了,那只是一封平平无奇的信?
如是到了傍晚时分,将要用晚膳的时候,张玉映稍显匆忙的过来,告诉她:“梁氏夫人已经用过了晚饭,说是有些头疼,早早歇下了。”
乔翎明白过来——如若没出意外的话,今晚梁氏夫人大概会出去一趟。
且大概率不会带上侍从。
乔翎有点不放心。
她想跟出去看看,以防不测。
姜迈早早就躺下了,正就着灯光,歪着身体看书,她探头进卧房里——盯jpg
姜迈瞟了她一眼,终是无可奈何的笑了下:“老祖万福,老祖且去忙吧。”
乔翎嘿嘿一笑,朝他眨巴一下眼,利落的合上了门。
她头戴斗笠,牵了匹马,在离梁氏夫人处最近的那处偏门蹲守了一刻钟,果然见梁氏夫人骑着马同样头戴斗笠,从那边出来。
乔翎悄悄的跟了上去。
彼时日落西山,残霞凄艳,天际只剩下一线红橙,半丝风也无。
梁氏夫人一路往神都城外去,乔翎自然紧紧跟上,暮色渐浓,视线自然受阻,她暗叫不好!
逐渐就要脱离官道,行人渐少,且这边地势极为平坦,再跟过去,很难不被发现。
乔翎不得已找了家官道旁的茶肆,往后边马厩将马拴住寄存,转而循着梁氏夫人所往的方向追去——好在现下是夏末,树木葱郁,总算还可以勉强遮身。
只是这一来一往,耗费的时间便久了,等到她远远望到梁氏夫人的身影时,四下里几近于伸手不见五指。
梁氏夫人短暂的勒马停住,点起火把照明之后,继续往更深的山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