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,逐渐平静时,郑玉衡又实在不能在寝殿里平白待上整整一日,连个面也不露。无法,只能穿上较厚的冬衣,心虚地多披了一件毛绒披风,才从另一边折去殿外。
他走到侍药间,因外头风声大,一路上都没听见什么铃声。但郑玉衡本人心底发虚,生怕娘娘用在他身上的这点恶劣性子被发现,所以诚惶诚恐,一路上绷着神情,连句话都不敢多说。
到了此处,素日里相熟的几位女医都凑上来,纷纷给他见礼问好。郑玉衡一一回礼过去,坐到了药柜旁核对着方子和脉案。
外头风雪依依,合着爆竹烟花声、廊下的宫女笑谈打闹声,因为各宫的娘娘都来拜贺,所以各处内外,皆有许多人殷勤进出。
他才坐下不多时,崔灵披着一身崭新的青莲色绒缎斗篷,从外头进来催药,当面见了他,有点儿惊讶:“哎呀,稀客,也不知怎么地,我们小郑大人近日来得少了,不知是有什么要务,还是在那头伺候娘娘好了,就忘了本分。”
郑玉衡心道,我在“那头”伺候得也不好,实在坐立难安,心如擂鼓,只想央求她快些饶命得好。但这话实不能诉之于口,便起身先问了她一句好,才温润歉道:“让崔内人多多费心了。”
“我费心没什么的,都是分内之事。”崔灵本也没生气,只是天性/爱玩,喜欢调侃,她近前来看炉子,见药炉已滚沸了,一边取药一边跟他闲话道,“你这脉案记得不勤,娘娘也不找其他太医来看看,真是宠坏了郑大人了。”
郑玉衡悄悄后挪一步,心神紧张。门窗外有风声,内里也有滚热的沸腾声、炉火哔剥声,实在听不见他那点不堪的动静,可他不能放心,分出一缕神来回道:“娘娘的身体……虽说调养之事,都是从长计议的,但我看着是好一些了,不知道是否是心境宽慰些许的缘故。”
崔灵道:“有郑大人在,怎么能不宽慰呢?好啦,你总在这儿待着,身上都染了药气了,还怎么进殿里陪伴娘娘?快出去吧。”
她看郑玉衡写完了脉案,便毫不客气地将他推走,又说:“昨儿瑞雪姑姑分压岁荷包,我说替你讨一个,姑姑说,小郑太医的自然有娘娘给包,轮不到她。只是话虽这么说,瑞雪、月婉两位姑姑,你终究还是去问贺一下……欸。”
她话语忽然一顿。
郑玉衡顷刻心里一紧,看着她的神色,思考着自己现在就逃跑的成功几率有多大。
“我忘了,既然药好了,你就送去吧。我一服侍娘娘心里就着急、就提着胆子,总是说错话。”崔灵转身把装好的药盅放在盘中,递给他,“有劳大人了。”
郑玉衡很微妙地松了口气,道:“不劳。”
作者有话说:
猫猫的装饰方案1:绳结+小铃铛。
太后评价语:蛮可爱的嘛。
小郑:qaq
郑玉衡问过殿门口值守的宫人, 说是各宫嫔御已经离开,他便进入殿中。
然而可惜他没多问一句, 外头的小丫头也年幼不知道解释, 郑玉衡一跨进来,并非董灵鹫一人在其中,而是皇帝孟诚、皇后王婉柔陪膳。
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女官内侍,都在从旁伺候, 瑞雪姑姑、月婉姑姑, 并宣都知、赵清赵女使, 俱环绕四周, 连同御前近侍和凤藻宫的陈都知……皇城的三位正经主子用膳, 有名有姓的大内近侍皆屏息静候。
郑玉衡的呼吸都顿了一刹,见董灵鹫望过来,不好掉头就走, 幸好手上有正事,便上前侍药。
董灵鹫正跟孟诚聊天, 见他来了,目光上下一扫,视线停在他犹自微红的耳尖上, 就知道小郑太医万分听话,想是这时候还没摘呢。
小皇帝也在盯着他。
董灵鹫接过药碗, 指腹转了转碗沿, 随口道:“留下布菜吧。”
若是平常时候,郑玉衡必然欣然应允,但此时此刻, 他只觉得娘娘又要为难他、玩/弄他, 眼眸湿淋淋地望了她一眼, 神情很是委屈。
这可有点儿眉目传情的意思。
小皇帝突然咳嗽了一声。
郑玉衡立即收回视线,接过瑞雪姑姑手上的公筷,立在她身侧给董灵鹫布菜。
董灵鹫喝了药,漱口去掉嘴里的苦味儿,胃口不太好,只淡淡地饮茶,同孟诚继续道:“……年后还有三件事,先前跟你提过,这几日不忙碌,好好休息,但过了年终得再议一议。方才皇后说的减省法子,这是其一…… ”
皇帝和皇后夫妇恭敬聆听,放下了手中的食箸。
董灵鹫大略说了这几件事,随后便停口不言,稍微用了一点郑玉衡布的菜,转头对他道:“坐下吧。”
这是天家的家宴,他坐下算是怎么一回事儿?郑玉衡心中踌躇,加上在皇帝面前格外生出一种隐隐的惭愧,一时没有动。
孟诚果然望过来,他的脸色虽不太好,但经过这些时日的教养和成长,倒也没有以前那么喜怒形于色,尤其在董灵鹫面前,变得分外能忍起来,表面平静:“既然是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