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……”
是福州赈灾。
“可供参考和推算的数目,近在眼前。”郑玉衡道,“谋害钦差之人,是已经被大理寺盖棺定论的贪官污吏,这道罪名公布于天下,自然也会有相应的证据,只要两相比对,就能算得出全力赈灾后会死多少人,而粮款不足六成,又会多死多少人。”
温皓成盯着他的脸,他简直想破头也想不到,郑钧之为什么怀中揣着这么大的一件事,却能保持每天都形影寥落、沉默不言的面貌。
他直觉不对,额角渗汗,豁然起身道:“你先不要说,这事情……”
“这件事,”郑玉衡道,“涉及到户部官员的变动和内斗。”
温皓成错愕地看着他。
“衙内,你们这二十多个酒囊饭袋,仓部司一直养着、一直放在这儿,除了是看在温侍郎的面子上之外,还是因为户部就有人想养着你们,让你们这群活着却不做事,堪比死了不埋的人,来守着这笔含糊不清、错漏百出的账册!”
他拢了拢袖口,语调逐渐和缓下来,脸上也带起一点微笑,徐徐地跟温皓成道:“一旦事发,书令史、文掾,这一颗人头、两颗人头,是抵不过的。太后娘娘和陛下若是雷霆震怒,只有你……温衙内,豪门子弟,重臣家属,你的人头才够填账。到时候焦头烂额的是你的兄长温侍郎,危在旦夕的,就是你。”
“你不要满口胡言,”温皓成咬着牙道,“妈的,这关我什么事儿?”
“无论这关不关你的事。”郑玉衡冷冷地道,“你都会被推出来,只有你下水,你的兄长才会踩进泥地里,户部真正中饱私囊的那个人就会从中作梗、借以脱身。这里的每一个人来到这儿,都是为了给你做陪衬、做添头的!”
温皓成简直觉得荒唐至极,且也恐怖至极,两种膨胀的情绪杂糅起来,逼到了极点。他一把掀了桌子,揪住郑玉衡的前襟,斥道:“别在这儿危言耸听了!”
他一句吼出去。
话音刚落,玄号房的房门蓦地被踹开,极炫目的光从外界迸射进来,照在每一个人脸上。
所有人不由得眯起双眼,再缓缓睁开。
光线之下,一个浑身锦绣、挎着长刀的年轻人站在门口,掏出一道令牌,冷冰冰地道:“麒麟卫指挥佥事陆青云,奉令缉拿,带走。”
他一挥手,挎刀者鱼贯而入。
温衙内双目瞪大,许久都不能回神,半天才听见身畔的郑玉衡低声隐隐说了一句:“好快。”
郑玉衡扭头看他,道:“算是我赌赢了,对吧?”
被麒麟卫带走可是要进内狱的!温衙内头脑缺氧发晕,没料到他在这种时候还惦记赌约,脑海里只剩下人头落地、全是陷阱这八个大字,他喉咙嘶哑地骂道:“你真是个疯子。”
说话间,麒麟卫已将包括郑玉衡、温皓成在内的所有人按令缉拿带走。
……
与此同时,慈宁宫外。
孟诚的脚步徘徊许久,神思不定,等见到宣都知从里头出来,才忙问:“怎么样,母后她……”
“陛下。”宣靖云面露笑容,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个礼,没有起身,就这么回话道,“太后娘娘病了,有郑太医照料着呢,娘娘实在没法见您。”
“病了?”孟诚一愣,迈步就要闯,然而又被宣靖云身后的几个内宦躬身拦下。
“太医说也不是什么大病,就是一时又气着了,太后娘娘气不顺,陛下还是不要见得好,免得反生不顺。”宣靖云忙扶住他的手臂,“娘娘说,国朝大事,您学了这么久,早就该有长进、有能耐了,全交由您一人处理,她放心。”
分明是寒冬腊月,孟诚都觉得脑袋冒热气,脊背出了一层汗,欲言又止,最后只得又徘徊几步,道:“告诉郑玉衡好好尽心,做好分内之事。朕……朕先回去了。”
宣靖云把头压低:“奴婢恭送陛下。”
等到孟诚一走,他望着圣驾离开视野,才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,扭头回慈宁宫了,一进宫,看见瑞雪姑姑和赵内人在一起整理书卷、检查徽墨,不由道:“陛下回去了。”
“阿弥陀佛,他可走了。”瑞雪道,“这回总算松了口气。”
宣靖云左右四顾,凑上前探问道:“我倒是知晓郑太医不在,是不是娘娘的那个新宠在里头伺候呢?哎哟喂,那人我到现在都还没……”
“什么新宠。”瑞雪瞥了他一眼,跟赵内人道:“清清,你让她们都先下去歇着吧。”
赵清道:“是。”
赵内人将靠近正殿值守的女官、内侍,一一吩咐着劝了下去。瑞雪才跟宣靖云道:“娘娘不在宫中。”
宣都知一怔,眼睛瞪得像铜铃:“那太后娘娘呢——”
瑞雪却止住话,慢条斯理道:“娘娘自有她自己的打算,只是我们看顾好慈宁宫就是,对了……这事儿可不能让外人知道。”
宣靖云连忙应下:“我省得。”
就在小皇帝孟诚依靠无门、惆怅徘